老者仍旧激动不已，身子不停颤抖，嘴唇不住抖动，两行浑浊的眼泪，顺着枯瘦的老脸，哗哗地往下滴落。

“真是造孽啊！苦苦煎熬了许多年，好不容易遇上了救命恩人，把我这个糟老头，从痛苦之中彻底解脱出来，不再遭受病痛的折磨。可我们呢？不但不感激对方，还赶走人家，霸占了房子！那孽兽竟然还带了人，要抄家封楼，栽赃陷害，要把恩人抓去死囚牢，这不是作孽吗？叫我有何面目见人？还不如把我这个老东西，直接送去牢房好了！呜呜呜……”

这话一出口，屋内的人都不说话了，个个脸色难看。是啊，这回来到源水县，的确有奇遇，但更多的是，一家人做出了许多出格的事，对不住人家的救命之恩，更没脸见人！简直是恩将仇报，跟牲口没多大区别！即使给人家再多的钱财，那也没有用啊，能够补偿什么？

几人正在惭愧自责之际，一阵悠扬而欢快的笛声飘进来，打破了屋内的沉寂与压抑，大家都纷纷竖耳聆听。而老者和马景良对视一眼，起了身，来到门外走廊上，静静聆听。

小院子里，傅强按动着手指，轻轻地吹奏着。这是吴江寒新教的一曲夕阳下，叙说的是两个陌生人萍水相逢，惺惺相惜，夕阳下痛饮一杯，明日又各自天涯。君子之交淡如水，无须更多牵挂。

曲调清新，轻松，明亮而欢快，让人眉头舒展，心头畅快无比。

老者手捻须，面带微笑，完全沉浸在笛韵之中，一副陶醉的模样。一曲终了，仍旧浑然不觉。

傅强横笛在手，抱腕施礼，含笑道：“聒噪之音，污了大家之耳，贻笑大方，抱歉！老人家如今身子大有好转，只需再吃半日的药，便能彻底康复。倘若觉得有些不便，尽可离去。傅某以一曲夕阳下相送”。

闻听此言，老者猛地睁开眼，回过神来，拱手施礼道：“多谢公子的天籁之音，多谢公子们和姑娘们的救命之恩！多谢宜香楼的热情而周到的款待、照顾！大恩不言谢，也无法回报。他日若有机会，请到潭州一见，我马天成必定十里相迎。多有打扰，多有得罪，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去了。再会！”

说完，这个叫马天成的老者又深施了一礼，旁边他的儿子马景良也赶紧陪同施礼。

傅强点点头，转身朝假山那边走去。

次日一大早，马家的大队人马用过早餐，又留下许多金银珠宝首饰，便走了。小六子等人急得抓耳挠腮，毫无办法。这是那位老者马天成亲自端来的，那么大的年纪，总不能和他推来推去吧，万一推搡拉扯之间，这位老人家有什么闪失，那可就不好了，是不是？马天成还振振有词，说是房钱、饭钱、茶水钱，还有诊金、药费，外加给每人一点点小意思，不成敬意，请掌柜的一定要收下，不可推辞！

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，小六子很无奈，只能硬着头皮，连声道谢，如烫手的山芋一般，暂时收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