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是春夏秋三季的山上还好,可现在却是万物凋零,百兽沉睡时,别说肉食,亦连素食都难以寻到半茱。
已经在山洞附近转悠悠了小半个时辰,仍是一无所获的林拂衣此时打算在往远一点走,碰一下运气。
只因他还记得,她说过她想吃肉和火锅,火锅虽没有,可这肉无论如何也得是要有的。
时葑在人出去后,却是半手撑着下颌,往着不远处发起了呆,脑袋中更呈现出一种放空的状态。
她不知道为什么,总觉得现在的她很累很累,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累,而是来自心上的累。
原先她以为,只要她能逃离那关押得令人喘不过气的牢笼外,便能真正的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,可谁能想得到的是,她不过是从一个牢笼中换到了另一个更大,并到处充满着危机四伏的牢笼。
其中,唯有她自始至终都是那笼中之鸟。
正当时葑还在发呆的时候,出去了许久的林拂衣也带着新打的兔子和一个新锯下来,并且将里面给掏空了的大树碗归来,还有一些荠菜,木耳和野葱,在加上不知打哪儿捡来的一同样倒霉得被冻死的小野猪。
“我之前不过就是随口一说,想不到你还真的放在了心上。”重新穿上外衫,并坐在火堆旁边看着他在处理野猪的时候,时葑的一双眼睛变得亮晶晶的。
“只要是你说的,我都会放在心上。”
“我倒是不知,当初不苟言笑的林大公子什么时候也能说出那么甜的话来,也不知日后会便宜了哪家的大家闺秀,光是想想就觉得有意思。”
“未来的事情还久远得很,再说了,你又怎知兔子不会吃了窝边草。”
林拂衣见水烧开后,这才将那猪骨头和肝脏一股脑的扔进去,很快,这沸腾的锅里便散发出了香味。
见汤熬得差不多的时候,林拂衣方用那竹筒做成的勺子给她舀了一勺放在她的竹筒碗里。
“吃饭之前先喝点汤暖下胃,何况这肉还得在煮一下才好吃。”
“好,不过你也不能总光顾着看我吃,自己不动筷子。”时葑说着话,还献殷勤的给他夹了一块肉。
她觉得,等这口汤喝下肚子的时候,可真是连人带五脏六腑,都暖了个彻底。
等二人吃了一晚热气腾腾的晚饭后,连带着先前冰冷的身体里都泛起了暖意。可在人吃饱了,又是在这春乏秋困夏盹冬眠的冬日中,总会泛困。
“你是在编制草鞋吗?”打了个哈欠后的时葑看着这吃完饭后,便一直坐在火堆旁低头忙碌之人,不由出声道。
“难为你现在能看出来了。”
因着他的眼睛现在能看见了,就连编制草鞋的速度也较比之前加快不少,唯一没有改变半分的是,这草鞋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丑。
“不过你这草鞋编得可真是丑。”时葑撇了撇嘴,说出了心里的大老实话。
“鞋子虽丑,可是能穿便是极好的。”半垂着眼帘中的林拂衣顿了下,继而朝她所在之处走来,道:
“将你的脚伸过来。”
“你要做什么?”话虽如此,时葑还是将脚伸了过去,她的脚上因着未穿罗袜,加上袜子湿了的缘故下,此时并未着任何遮挡物。
于这璀璨的火苗照耀下,呈现出一种近乎于莹白的光泽,古人说的三寸金莲,貌似不过如此。
“自然是给你穿上了,前面我见你的鞋子已经湿了个彻底,若是在不换上新的,难保会生病。这草鞋虽然不是很暖,可好歹也能穿,我又在原有的基础上特意加厚了不少,想着你先穿一晚上也是好的,而这换下来的鞋正好可以放在火边烘烤。”
林拂衣以前因着厌恶她之故,自然是觉得她身上哪一处看着都令人憎恶,而现在则完全是一种相反的情况。
“你倒是有心了。”
“这不是有心不有心的问题,只要是在意你的人,自然会发现。”
“谢谢。”此时此刻,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,她唯一能说的也就只有那么一句。
“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,你我二人之间何须说这个谢字。”林拂衣见她穿上后,尺寸正好合适,原先那颗悬起来的心倒是瞬间放下了不少。
“虽说如此,可我还是想要对你说一声谢谢。”
“雪客以后要是在和我说这个谢字,莫要怪我恼了你才好。”
在入睡时,早已躺下的林拂衣却是翻来覆去许久都未曾入睡,也不知是否因着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过多,亦或是因此刻躺在他边上的是个女人,好像无论是哪一个,都令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。
等再一次翻身后,他忍不住朝着同样未睡之人,问道:“时葑,你认为以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。”
当这一句话脱口而出时,他心里既是坎坷又是不安,他明知他这个问题后换来的会是彻夜难眠的答案,可仍是现在问出了口。
时间好像过了许久,又好像不过是短短一瞬,可即便是那么一瞬,都令林拂衣觉得度秒如年不过如此,攥紧着身下茅草的手无意识收紧,颈背僵硬得成一条直线。
“我不喜欢的人。”睁开眼后的时葑,再一次缓缓闭上眼。
因为她承认,她对林拂衣这个人的感觉很奇怪,有时候恨不得马上死去,可有时候,对方又会给她一个触手可及的温暖。
“何必回答得那么敷衍,还是我真的差到全身上下都是缺点,多得你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。”男人唇瓣轻扯了扯,露出一抹再为苦涩的笑,握紧着茅草的手却突然松开。
他早在问出口的时候就应当想得到这个理的才对,何况她说的也是事实。
“你既是明白这个理,又何必还来问我。”
“那么,你对莲香此人又是抱着怎么样的看法。”莫名的,他不甘心的问起了另一个男人。
一个在她十七岁陪伴她到二十二岁,从那有名无实的太子到关押府里三年的宸王,并一直不离不弃的男人,即便他是有利所图,可这陪伴的时间却是不曾假过半分。
“何来的看法,不就是个人吗,还有现在很晚了,我们得睡了,忘记明日还需要赶路吗。”时葑说着话,便翻了个身与之相对。
莲香莲香,说到这个名字时,她的脑海中不由回想起,他们十七岁时第一次相遇的场景上。
清正年间,十二月份,冬。
彼时的时葑刚过完十七岁生辰,现仍在学堂上课,并没有像其他兄弟一样早早的进入了朝堂。
今日母后派人说有事要来寻她,使得她早早的便离了堂回宫,就连半路上遇到了正打算寻她一同出去玩乐的上官蕴也不理会,径直回了雅安殿。
可是当她满是欢喜的推开门时,谁曾想见到的不是那不苟言笑的母后,也非那个总喜欢给她偷偷藏糕点的白姑姑,而是一个梳着双刀鬓,身着柳青色芙蓉满开羽纱裙衫的妩媚少女。
在这一瞬间,她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宫殿,等揉了揉眼睛退出去,在进来时。
她确定她没有走错啊,这里就是她的雅安殿,可是这少女又是谁?为何她之前从未见过。
“你是?”
正当时葑准备询问时,那少女倒是先一步出了声,“殿下安好,奴唤莲香,是皇后娘娘送来伺候殿下。”
等这少女带着一口浓浓的磁性嗓音说话时,也使得这少女也在一瞬间变成了少年。
“既然是母后送来的人,那你就在这里住下便可,若是有什么需要的,尽可去寻白姑姑。”
时葑嘴里说着话,人还在心里暗自嘟哝了好几声,本以为母后那么急的将她叫回来会是有什么大事,谁知道就是要给她介绍一个人。
不过好生奇怪的是,为何这少年要打扮成一个女子的模样,刚才若非他出声,她都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寝宫。
“哦,那么不知殿下,可曾知道皇后娘娘是吩咐奴来做什么,又是怎么伺候殿下的吗。”端得姿态娴静的莲香脸上虽在笑,可这笑意却不曾到达眼中半分。
时葑不知所明的摇了摇头,掩藏在宽大秀袍下的手紧握成拳,同时脚步踉跄后退几步。
她总觉得此刻的她很危险,就像那即将掉入对方嘴里的猎物。
“殿下若是不知,不妨让奴来告诉殿下可好。”轻移莲步靠近的莲香说到这时,还故意停顿了一二,方才眉梢微挑,带着一抹深沉笑意道:
“皇后娘娘说是让奴前来教导殿下那些男女之事的,也免得殿下日后会被一些不三不四的野男人给勾走了魂,毕竟现在的殿下,也是到了该知事之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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