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傅子》记载,刘表杀刘望之后,荆州的士人都感到不安。刘表原本对刘望之并不轻视,但他因为不能容纳正直之人,而听信了谗言。他占据全楚之地,却不能成就大业,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。伯夷、叔齐因为反抗武王而闻名,丁公因为顺从高祖而被杀,这两位君主的度量相差甚远。如果君主不能有远大的度量,只听信狭隘的心声,就难以容纳百姓和管理众人。刘廙后来归顺了曹操。曹操任命他为丞相掾属,后来又转任五官将文学。文帝曹丕很赏识他,让他学习草书。刘廙回信说:“最初,我认为尊卑有别,这是礼节的常规。因此,我坚守自己的本分,不敢随意书写草书。如果一定要遵从您的命令,我深知您谦虚的品德,不看重那些高远的成就,而是注重像我这样普通人的努力。就像郭隗在燕国受到尊重,九九之术在齐国受到重视,乐毅自然会来投奔,霸业也会因此而兴盛。我虽然愚笨,但不敢推辞。”魏国建立后,刘廙担任黄门侍郎。
曹操在长安时,打算亲自出征讨伐蜀地。刘廙上书劝谏说:“圣人不会因为自己的智慧而轻视世俗,王者不会因为个人的偏见而否定他人的意见。因此,能够成就千秋伟业的人,必定会以近事推及远事,智慧周全的人不会耻于向他人请教,而是广泛听取众人的意见。即使是韦弦(一种简单的物品)这样的东西,圣贤也会用它来提醒自己。我虽然才智有限,但愿自比于韦弦,为殿下提供一些参考。
“当年乐毅能够以弱小的燕国击败强大的齐国,却无法轻易攻下即墨(齐国的城池),原因在于,那些为自己打算的人,即使力量薄弱也会坚守阵地;而那些自甘溃败的人,即使力量强大也必定失败。自从殿下起兵以来,三十多年间,所向披靡,无人能敌。然而,如今孙权在吴地凭借地势险要而负隅顽抗,刘备在蜀地也不肯臣服。孙权和刘备手下的兵力,远不及袁绍当年的势力,但袁绍已经败亡,而孙权和刘备却仍未被平定,这并非因为殿下现在的智慧和武力不如从前,而是因为孙权和刘备的处境与袁绍不同,他们各自有自己的打算。
“古时周文王讨伐崇国,三次出征都未能攻克,他回去修养德行,最终才使崇国臣服。秦朝在诸侯时期,所征讨的国家无不臣服,但当它统一天下后,东向称帝,却被一个平民的呼喊(陈胜吴广起义)推翻了。这是因为秦朝在外力竭而没有顾及到国内的民生。我担心边境的敌人并非六国时期的对手,但如今世上并不缺乏人才,如果出现土崩瓦解之势,这是不可不察的。
“天下有重要的得失:如果形势可以得到,而我们努力去争取,这就是重要的收获;如果形势无法得到,而我们还去努力争取,这就是重要的损失。如今的计策,不如先考察四方的险要之地,选择要害之处加以防守,挑选天下的精锐部队,按方位每年轮换。这样,殿下可以在广大的宫殿中高枕无忧,潜心思考治国之道。广兴农桑,厉行节约,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,国家必然富强,百姓安居乐业。”
曹操看了刘廙的奏疏后,回复说:“不只是君主应该了解臣子,臣子也应该了解君主。现在你想让我像西伯(周文王)那样施行德政,恐怕我不是那样的人吧。”
后来,魏讽谋反,刘廙的弟弟刘伟被牵连其中,按照当时的法律,刘廙也应受到牵连而被处死。但曹操下令说:“叔向(春秋时晋国大夫)不会因为弟弟叔虎的罪行而受到牵连,这是古代的制度。”因此,特别赦免了刘廙,没有追究他的责任。《刘廙别传》记载,当初刘廙曾告诫弟弟刘伟说:“交友的美好之处在于结交贤者,不可不谨慎。然而,世人交友却不仔细选择,只图结党营私,违背了先圣交友的原则,这并非真正有益于自己、辅助仁德的行为。我看魏讽这个人,不注重修养德行,却专门以拉帮结派为务,华而不实,不过是个搅乱世道、沽名钓誉的人。你可要谨慎,不要再与他交往。”刘伟没有听从,最终陷入灾难。
刘廙被调任为丞相仓曹属。他上书感谢说:“我的罪行本应使整个家族倾覆,祸患本应波及整个宗族。幸逢天地的灵气,正值时运到来,如同扬汤止沸,使锅中的食物不至于烧焦;又如同在冷却的灰烬上重新点燃火焰,在枯木上重新长出花朵。万物无法回报天地的恩泽,子女无法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,我只能以死相报,难以用笔墨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。”《刘廙别传》还记载了刘廙在奏表中论述治国之道:“过去周朝有乱臣十人,其中有一个是妇人,实际上只有九人,孔子说‘人才难得,不是这样吗?’这说明贤能的人很难得到。何况在乱世之后,百姓凋零,士人所剩无几。担任重要职务的股肱之臣,以及州郡的监督官员,边疆的重任,虽然都有人担任,但未必是合适的人选。这并非选拔者不用心,实在是人才匮乏所致。更何况那些担任地方官职以下的小官,能都经过精心挑选,找到合适的人吗?最好的办法是用法律来监督他们。不然的话,频繁地调换官员,往来不息,送迎的麻烦数不胜数。在调换之间,难免会有奸诈的行为,既不利于事务的管理,而执政者也因为不能长期任职,知道自己无法在任期内取得成效,而只是敷衍了事以免祸患,都不会想着尽心尽力去体恤百姓,而只是梦想着声誉。这并非治理国家的根本意图。如今对官员的升降,往往只是根据州郡的毁誉,听信往来之人的浮言。这难道都能得到事实并考核他们的能力吗?地方官员之所以表现良好,是因为他们奉公守法,关心国家事务,体恤百姓。这三件事,或许州郡有所不便,往来的人也有所不安。而地方官员坚持这样做,虽然在治理上是得计的,但他们的声誉未必好;如果他们屈从于他人,虽然在治理上是失计的,但他们的声誉一定会好。地方官员都知道升降取决于此,又怎能不放弃根本而追求末节呢?我认为地方官员都应该任职稍久一些,足以让他们施展才能。每年考核他们的能力,三年总计,然后进行升降。考核都应该根据事实,不能只看名声。事实就是,根据户口来计算开垦土地的多少,以及盗贼的发生情况,百姓的逃亡情况,以此来计算他们的得失。这样实行,那些无能的官员,只靠名声是没有用的;而有能的人,即使没有名声也没有损失。法律一旦实行,即使没有监督部门的监管,虚假的赞誉和诽谤也可以得到杜绝。”这份奏表呈上后,曹操非常赞赏。
刘廙着书数十篇,还和丁仪一起讨论刑礼,这些作品都流传于世。文帝曹丕即位后,刘廙担任侍中,被赐予关内侯的爵位。他在黄初二年去世,享年四十二岁。他没有儿子,文帝让他的弟弟刘阜继承了他的爵位。据《刘氏谱》记载,刘阜字伯陵,后来担任陈留太守。刘阜的儿子刘乔,字仲彦。《晋阳秋》记载,刘乔有辅佐国家的志向和能力。西晋惠帝末年,他担任豫州刺史。刘乔的后代一直显赫,至今仍然贵盛。
刘劭,字孔才,是广平邯郸人。建安年间,他担任计吏,前往许昌。当时,太史预测说:“正月初一将发生日食。”刘劭当时在尚书令荀彧的府上,当时在场的有几十人,有人认为应该取消朝会,有人认为应该推迟聚会。刘劭说:“梓慎、裨灶是古代优秀的史官,但他们预测水火之事时,也曾出错,错过天时。《礼记》中说,诸侯朝见天子,到了门口却不能完成礼仪的情况有四种,其中之一就是日食。然而,圣人制定礼仪时,并没有因为天象变化而预先取消朝会,或许是因为灾祸可能会消散,或许是因为推算有误。因此,不应该因为天象变化而预先取消朝会。”荀彧赞同他的观点,下令按原计划举行朝会,结果那天也没有发生日食。
晋朝永和年间,廷尉王彪之在给扬州刺史殷浩的信中提到:“太史预测正月初一将发生日食,有人对此表示怀疑,是否应该取消朝会?过去建元元年,也曾预测正月初一日食,庾车骑引用刘孔才的论述来告知八座官员。当时朝议中有人认为刘孔才的论述不符合礼制,荀彧采纳了他的意见,这是荀彧的一个失误。为什么呢?《礼记》中说,诸侯朝见天子,到了门口却不能完成礼仪的情况有四种:太庙失火、日食、皇后去世、雨水打湿衣服失去仪容。这四种情况,指的是诸侯已经到了门口,突然发生这些情况,才不能完成礼仪。并不是预先知道这些情况,然后侥幸地认为史官推算有误,所以不预先取消朝会。三辰(日、月、星)发生灾祸,没有比日食更严重的了。史官已经预告了灾祸,却没有任何警惕,不预先采取防范措施,而是放弃消灾救难的礼仪,反而举行盛大的朝会,君臣互相庆贺,这难道是面对天灾、反省自我的态度吗?而且从实际情况来看,合朔(新月)的礼仪和元会(正月初一的朝会)的礼仪是不同的。皇帝在殿堂上静坐,不处理政务,穿戴礼服坐在门口的礼仪,与元会的礼仪不同。既然不能同时进行,就应该权衡利弊。合朔的礼仪并不比元会轻,元会有可以推迟的理由,合朔却没有可以取消的理由。我认为应该按照建元年的旧例,推迟元会。”殷浩采纳了他的建议,最终取消了朝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