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过了多久,宁芳笙觉得膝盖都隐隐有些发麻的意思,她才有些分心,上头便飘来了沉重的声音:“宁爱卿,你可会像那些人一般欺瞒朕?”
她立刻铺开了双手,以一种绝臣服的姿态,一字一句道:“臣不会、不敢,臣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赐予的,安能?”
最后一句饱含恩与情、敬与畏的反问比赤裸裸的表忠有用多了。
宣帝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。
对,宁芳笙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给的,她没有资本和底气欺瞒他。
“哒、哒、哒”
谁也不敢抬头,只能听到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。
宁芳笙的视线里,一双金黄色绣璀璨龙纹的靴子越来越近,她禁不住放缓了呼吸,等待宣帝的动作。
当那一双厚重的、掌握着天下极尽权力、财富的手落在她面前时,宁芳笙终于能够不准声色地松了一口气
这便是,又过了一关。
“爱卿,请起。”
怎么可能真的让皇帝去扶臣子?
宁芳笙深深叩下去,避开了宣帝扶过来的手,“谢陛下!”
而后自己后退些许,缓缓站起了身子,对上帝王的眼。
宣帝凝视着年轻的太傅,心想她的心中是不是有一把标尺,每每行动言语都刚刚好戳中他的心坎。除却危险的可能,这是顺心而令人愉悦的。
抿着唇轻笑了一声,宣帝随意地伸出手,而后在宁芳笙肩膀上拍了两下。
这下宁芳笙没再躲开,承受着这份欢心与亲昵。
“好孩子,你去吧。臣怕是吓着你了,莫怕。”
“臣明白。”
澄明无杂质的眼,仿佛在对宣帝说,我理解你的苦,也愿意追随你。
心中大动,然而宣帝眼睫一垂,将所有情绪尽数敛下。
“甚好,下去吧,朕等着你的消息。”
“臣告退。”
出了御书房,宁芳笙涉阶而下,脚下踩着乳白的汉白玉石,心中却是一片难言的浑浊。
她抬起头,四下望去,处处彩瓦高墙,瑰丽辉煌。即便皇宫乃是天底下最大最好的宅院,可是,在这里面望出去,天空终究只有那么一小片且其中道道围墙,行走之间需步步凝神,一个行差就错便撞了南墙,迷了方向。
宁芳笙失了神,面色怔忡迷离。
自是没有察觉身后已有人跟了她一小段路程。
夏瑞景只见前面那人低着头,第一次跟在她身后这么久却没被发现。他加快了脚步,与宁芳笙并肩而走,一低头,便看见了几分黯然的精致侧颜。
眼睫半垂,嘴角微抿,整张脸笼着一层晦涩的雾气。
他一愣,心想宁芳笙竟也有这样的时候么?
不过也就一瞬,那张脸抬起来,一脸正色,方才所见正如错觉。
“殿下怎么走在臣身边也不说话?”
三分强势,三分清冷,四分沉稳。
“我、”
夏瑞景喏喏,反问道:“老师方才在想什么?竟也没有察觉我?”
目光如炬,且含着追问。
里头的认真告诉宁芳笙,这次他是没那么轻易就能糊弄过去的。